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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2/8/15 19:2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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欹对正,见对闻,偃武对修文。羊车对鹤驾,朝旭对晚曛。花有艳,竹成文,马燧对羊欣。山中梁宰相,树下汉将军。施帐解围嘉道韫,当垆沽酒叹文君。好景有期,北岭几枝梅似雪;丰年先兆,西郊千顷稼如云。

“欹对正”这个对子,可以溯源到《荀子》中,“孔子观欹器”的典故。

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孔子问于守庙者曰:此为何器?守庙者曰:此盖为宥坐之器。孔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孔子顾弟子日: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之,果中而正,满而覆,虚而欹。孔子喟然而叹日:吁!恶有满而不覆者哉!

鲁桓公的庙里有一种叫“欹器”的东西,守庙人介绍说,这是鲁桓公用来自省的器具。它空的时候是倾斜的,装一半水的时候是正的,装满水则会倒下去。孔子让弟子往欹器里注水,果然如此。孔子喟叹道,哪里会有满而不覆的东西呢。

在这个典故里,“欹”是个通假字,“欹器”最早写作“攲器”,右半部分是“支”,不是“欠”。也即,“欹”在表示形容词“倾斜不正”的时候,通“攲”,读“qi”,第一声。所谓“欹器”,就是“倾斜易覆的器具”。

它还能通“猗”,读“yi”,第一声,表示感叹词“啊”。

在最新版的汉语词典中,“欹”有且只有这两个读音,要么表示“倾斜”,要么通“猗”。

唉,为学者需谨慎,绕过的坑终究要填。在此前的声律启蒙教学中,清止曾经两次遇到“欹”字,一次是五微一则的“夏暑客思欹石枕”,另一次是八齐三则的“佳人倦绣,闷欹珊枕掩香闺”,说白了,都是“欹枕”。

这样的诗句有很多,“江湖攲枕梦,风雪打窗时”、“近窗移素榻,攲枕见星河”、“昼枕静攲无远梦,秋窗闲坐有微寒”、“一夜上方攲客枕,隔窗自伴冷猿吟”,很显然,“欹枕”就是“攲枕”,“欹”继续通“攲”。

但“攲”是个形容词啊。清止当时拐进了死胡同,没去想形容词作动词,继续回去研究“攲”这个字了。

有一条解释说,“攲”,通“倚”,斜靠着。这样的话,“欹枕”=“攲枕”=“倚枕”,词性问题就解决了。但这么读拗口,毕竟通“倚”的话,要读“yi”,第三声。

所以,这个字究竟是形容词作动词,还是通“倚”,就见仁见智吧。起码在“欹对正”这个对子里,它是个形容词,读“qi”,第一声,毫无问题。

“正”参见十一真一则“邪对正”。

“见”的甲骨文是一个跪坐的人,生有一只很大的眼睛。古人对眼睛是有崇拜的,比如三星堆遗址出土的铜人,眼睛不仅大,还突出。四支一则提到“四目颉”,仓颉观察天地山川,草木鱼虫,造出文字,所以后世传说他“龙颜四目,生有睿德”。古埃及文明的荷鲁斯之眼,以及阴谋论说的,共济会的上帝之眼,都属于这种图腾崇拜。

说回“见”这个字,“见,视也”,它的本义是“向前平视”,然后延伸出了“观察”、“看到”、“遇到”、“接见”、“预见”等种种含义。

“闻”的甲骨文是一个跪坐的人,竖着一只很大的耳朵。我们还以三星堆为例,铜人除了大眼睛之外,还生有一双大耳朵,这些夸张的形象背后,本质都是古人对增强五感的向往。

“闻,知声也”,它的本义是“听见”,然后延伸出了“听说”、“知道”、“传扬”、“接受”等种种含义。

“充国功名当画阁”这个对子里提到了西汉名将赵充国,他自请领兵出征时,就对汉宣帝说,“百闻不如一见,兵难隃度,臣愿驰至金城,图上方略。”

同样的,还有“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古人认为,耳听难免会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见”比“闻”要可靠。但二者也并非完全割裂,毕竟还有个词叫“见闻”,字面意思是“所见所闻”,引申为“知识经验”,它还会出现在一些阐释佛理的诗句中,那个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的慧能,就写过“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着”这样的句子。

“偃武对修文”这个对子,参见“桃林牛已放”。武王伐纣后,“乃偃武修文,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示天下弗服。”

偃武,停止武备,修文,修习文教,合起来,不打仗了,也不想再打了。

有首唐诗把这个词换个顺序又说了一遍,“正当海晏河清日,便是修文偃武时”,“修文偃武”跟“偃武修文”是一样的。

“羊,祥也;祥,善也”,所以“羊车”是“善饰之车”,也就是装饰华丽的车。

但它还有一个意思是羊拉的车。

据说晋武帝司马炎有后宫佳丽万千,他就坐着羊拉的车,羊在哪一处宫苑停下,他就宠幸哪位妃子。有宫人想到,羊喜欢咸味,就把盐水洒在地上,这样,羊自然会被盐的味道所吸引,在自己门外停下来。后来有个成语叫“羊车望幸”,比喻希望得到别人的重视或宠爱。

“鹤驾”这个典故跟王子乔有关。

王子乔,周灵王太子,学道于嵩山,乘白鹤驻缑氏山头而仙去。他又是太子,又成了仙,所以“鹤驾”既可以指太子的车架,也可以指仙人的车架。

它还可以代指死亡,古人避讳直接说“死”,往往会说“驾鹤仙去”,在哀思中又寄托了美好的愿望,今人也差不多。

“旭”是太阳初升的样子,“朝旭”就是“朝阳”。

“曛”是落日余晖,“晚曛”就是“夕照”。

这两个词一般不会出现在同一个句子里,都是单独使用,比如“檐前鸟雀喧,朝旭上朱甍”、“春睡朝旭升,夜语孤烛继”、“向夜月转白,空庭散晚曛”、“小阁清秋雨,低帘薄晚曛”。

“花有艳,竹成文”这个对子没有什么典故,可以复习一下“武对文”,“文”的本义是“纹身”,这层含义独立出去变成了“纹”,所以“竹成文”其实是“竹成纹”。

马燧是中唐名将,早年与兄长们一同读书时,天下尚且太平,他却预感到了“天下将有事矣,丈天当建功于代,以济四海,安能矻矻为一儒哉”。后来,安禄山范阳起兵,马燧劝范阳节度副使贾循配合朝廷,直抄叛军本营,可惜消息走漏,贾循被杀,马燧出逃。安史之乱平息后,又有藩镇之乱,马燧屡屡奉诏平叛,唐德宗十分依仗他。

但马燧也犯过一次重大错误,他轻信吐蕃,极力促成两国结盟,可吐蕃临阵倒戈,劫持了几十名将领官员,马燧也因此被解除了兵权。不过他的功绩德宗还是认可的。唐太宗曾命人在凌烟阁供奉二十四位开国功臣的画像,此后,也有好几位皇帝为了表彰当朝的功臣,为他们在凌烟阁上绘像。唐德宗时期共有二十七人得此殊荣,马燧是其中之一。

羊欣生在东晋,入的是南朝宋的史书。他入仕时,桓玄权倾朝野,他主动疏远桓玄,反得桓玄器重,无奈之下称病辞官,归隐十余年。

刘裕担任东晋相国时,听闻羊欣的名声,请他出来做官。后来刘裕代晋自立,定都建康(南京),建立刘宋(南朝宋)。刘宋的第三位皇帝刘义隆也敬重他,让他担任太守。尽管羊欣十余年后再度出仕,但他从未进过建康城门,刘裕和刘义隆也没有见过他本人。

羊欣的舅舅是王献之,他随着舅舅学书法,号称“一时绝妙”,“最得王体”。后来有个成语叫“买王得羊”,想买王献之的字,却买到了羊欣的字,倒也差强人意,没有太过失望。这个成语也可以指摹仿名人字画,虽然逼真,终差一等。

“山中梁宰相”是南朝的陶弘景。他出身士族,早年出入宫廷,与梁武帝萧衍是好友。三十岁后辞官归隐,隐居茅山,开创了道教的“茅山宗”。萧衍夺取天下之后,陶弘景援引图谶,传信说,“梁”字好,于是定国号为“梁”。萧衍曾多次派使者聘他出山,均被拒绝,尽管如此,萧衍还是与他频繁通信,朝廷大事也要向他询问,时人称他为“山中宰相”。

“树下汉将军”是东汉开国名将冯异,光武帝评价他说,“是我起兵时主簿也,为吾披荆棘,定关中”,衍生出成语“披荆斩棘”。

冯异为人谦和,每当开国将领们聚在一起谈论战功时,他总默默地站在大树后面。士兵们很佩服他,称他为“大树将军”。后来,人们用“大树将军”代指不居功自傲的将领。

“施帐解围嘉道韫”说的是东晋才女谢道韫,她是谢安的侄女,曾以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得到谢安的赞赏。长大后,谢安替她在王羲之的儿子中挑选夫婿,原本看中的是王徽之,又怕他太不拘小节,于是改将侄女许配给了王凝之。有天,王凝之的弟弟王献之跟客人讨论问题,被难倒了,她便在帷帐之后代为解答,客人叹服。

谢道韫对这个丈夫不是很满意,回娘家的时候对谢安说,“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则有封、胡、遏、未。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咱们谢家,叔父辈、兄弟辈,有那么多出类拔萃的人物,没想到天底下,还有王凝之这样没用的人。

王凝之迷信五斗米道,他担任会稽太守的时候,五斗米道的道士孙恩叛乱。王凝之先是不信,直到兵临城下,他开始作法,请各路鬼兵前来助阵。会稽城破,他仍觉得同为五斗米道的信徒,孙恩一定不会杀他,于是全家遇害。

反倒是谢道韫带着侍女在门外杀敌,手刃数人。孙恩久闻她的才名,如今又感其节义,便将她释放了。

《晋书》记载道,时人评价谢道韫“王夫人神情散朗,故有林下风气”,后人用“林下风气”形容女子举止大方。

“当垆沽酒叹文君”说的是西汉才女卓文君。司马相如拜访卓王孙时,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卓文君听懂了曲中的爱慕之意,便与他私奔。司马相如家徒四壁,两人买下一间酒舍,司马相如跟雇工们一起干杂活,卓文君则当垆卖酒。卓王孙起初觉得丢人,到底舍不得女儿,给她送去了家奴一百人,钱一百万。

后来,司马相如的赋得到了汉武帝的赏识,平步青云。他准备纳妾,也一度疏远了共患难的卓文君。卓文君写了一首《白头吟》寄给他: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嫋嫋,鱼尾何簁簁!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司马相如见到这首诗,十分羞愧,再也不提纳妾之事,两人白头偕老。

也有学者认为,西汉初年并没有发展出这么成熟的五言诗,这首汉乐府是后人强加给卓文君的。

宁愿如此。

“好景有期,北岭几枝梅似雪;丰年先兆,西郊千顷稼如云”这个对子没什么好说的,只有一处文学常识,“山南曰阳,山北曰阴”,山坡北侧背阴,也叫“山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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