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崖，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一）
这两天被朴树在《大事发声》第五期泪洒录音棚的视频刷屏了，这可能不是一个完整的表演，但是却给了我们完整的震撼。我们从没有想到这首几乎人人信手拈来的学堂歌会被朴树演绎的如此的淋漓尽致，他独特的嗓音配上李叔同的《送别》词，竟然会有这样的撞击，一字一句像是戳在人的心里，生疼。
有人说，朴树，二十年如一日的干净，他的声音，他的人，都是。
我反反复复的播放着这只有不到3分钟的视频，看着他从开始的哽咽，到后面失声，到最后泪崩在录音棚。可以说，在情绪的每一个关卡，都能看到他像一个孩子一样的倔强，他想要去控制自己的感情，想要尽可能把这首作品演绎完，他很努力的去抑制，羸弱的他太过用力的忍着以至于爆出了青筋，但是有些情愫就算是忍住了嘴巴，也会从眼睛里喷洒而出，对么？最后的画面，是他握着麦，几乎把戴着帽子的头深深地埋在麦克的后面，隐忍的痛哭着。
有多少人是也随着他，从一开始的强忍到最后痛哭流涕，隔着没有温度的屏幕，陪着画面里瘦小的朴树品尝这一份离别之情。你就只能看着他，看着他一点点地被黑暗吞噬，没有任何办法，除了陪着他一起哭，你无法去想象那一瞬间，到底是什么将他的防线击垮。但是你没有发现的是，从一开始，他摘掉耳麦的时候，他的情绪就已经开始有了起伏。颤抖的声音，高出伴奏一个八阶的起势，都预示着，今天的这首《送别》注定是一场情愫堆积后的喷发。
我们都不知道这些年，朴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们只知道，这个活在音乐里的纯粹的孩子，一路走来并不是那么如意，他说他恐惧这个世界。这个像炼狱一样的世界，时常让他觉得不能呼吸了，他选择不离开也许是为了家人，也许是为了那一点点微弱的关于音乐的梦想，但绝不是为了这一世所感受到的那一点作为明星的光芒。他是那么细腻的人，活过了快半个世纪，经历了那么多的雨雪风霜，却依旧无助的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所以，那个背着吉他，唱着那些花儿的朴树早已不再是少年了对么，少年唱到这首歌怎么会哭呢，只有经历了长大的人才会引发共鸣，才会泪洒众人前吧。
他把自己蜷缩起来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想到了曾经离去的伙伴，还是以前失去的恋人？是隔空相望的李叔同？亦或是，想到了这些年一个人默默地守着自己的梦想。
“我一直在学着接受，去接受所有不如意的东西，可是……接受，好难啊……”
（二）
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城南旧事》，那个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离别。读着小英子的故事，感受着她每一次懵懂而又无奈的境遇。今天再次听到朴树的声音，脑海中便跳出了《城南旧事》的画像。那是阳光情洒的城南晋江会馆，那是歪着小脑袋分不清好人坏人的英子，还有那北京的冬阳，骆驼队的铃铛，我们去看海的约定，还有市井里的小伙伴，胡同里的疯女人，被欺骗的宋妈，还有没能来参加毕业典礼的爸爸。
就如同当年的小英子看到年轻的贼被捕，那眼睛里流露出来的不舍与愧疚，年幼的小英子在学堂上听着《送别》，懵懂的泛起了泪花一样，今天，我隔着屏幕，心中难以诉说的疼。朴树和小英子一样，是那么单纯和善良的孩子，电影版的最后，在父亲的墓碑旁，英子随母亲与宋妈道别。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拉长的慢镜头和蒙太奇的艺术手法，再一次重映了这离别的画面。
这一首《送别》穿插着小英子的整个童年。
爸爸的夹竹桃花落了，我们，也长大了。
有人说李叔同写这首词是送别友人许幻园，许氏破产，前去道别，留下后会有期便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是夜，大雪覆盖了一座干净的城。那些年把酒言欢，以梦为马的日子，就这样少了你。李叔同转身提笔，写下了这首词。
也有人说该曲来源于19世纪美国音乐家的歌曲《梦见家和母亲》，歌曲流传到日本后，被李叔同听到，回国后写出中文歌词，遂成如今流传的《送别》。
我更愿意相信前者，尽管它不是事实。
草碧色，水绿波，南浦伤如何
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不是只有一笔三顿，泣不成声，泪透纸背的故事，才能隔空附和这首《送别》所传达的情谊，但是，却只有穷尽相思才能渲染出那一幅离别的画卷，才能与这首送别相契合。
从李叔同到弘一法师，这落差之大的角色转变又何尝不是他一次又一次的在与自己道别。那个年少时风流倜傥，浪迹天涯，而慕年是遁入空门、看破红尘，与青灯古卷作伴的他，那个画上满脸油彩，在戏里演绎悲欢离合的他，是不是也像朴树一样，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会坚持自己内心的坚持，哪怕寄情于声色的面具之下，孤独的守护着自己内心的一寸净土，还有那个也许没有人会懂得灵魂。
（三）
是不是总会有那么一瞬间，因为一首歌，一段旋律，一句不怎么起眼的歌词，让你想起某个人，某件事，某个画面，然后不是湿了眼眶就是戳了心窝。
这繁华的浮世，嘈杂的人心，已经让很多人忽略了内心的声音。我们被这个世界逼着去妥协，去让步，去把自己内心的防线一点一点再一点的撤退，却来不及问问自己，你是不是丢失了一些什么？
看着心爱的恋人远去，却骗自己说后面还有更好的；看着曾经的挚友分道扬镳，却只能安慰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看着自己的爸妈逐渐老去，却只能说工作太忙赚更多的钱来孝敬他们。
可是，你为什么在分手的时候红了眼眶？
为什么在挚友离开的深夜买醉痛哭？
为什么又在父母的病榻前悔恨不已?
细碎而又敏感的人，注定是很难快乐的，亦如弘一法师，亦如朴树。他们的心里，有太多的故事，太多的微妙的感情，是我们不能体会的。这种感情，也许在某些人看起来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可是，在朴树他们这儿，却是命！他们把自己的痛苦放大了几百倍，才成就了这些经久流传的作品，那些喷薄而出的眼泪，和藏不住的感情，是会说话的，它一字一句的告诉我们，谢谢你们能懂我！
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
《然周刊》专栏撰稿人/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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