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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小议十八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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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词小议(十八)

诗中的诗-王安忆小说《长恨歌》中的诗

很多人说王安忆是继承张爱玲的衣钵,王安忆自己不承认。我觉得因为作家自傲故这样说。说她继承张的衣钵对她应该是个赞赏,毕竟能继承张衣钵的有几人。但当我看了王安忆的《长恨歌》时,我觉得我错了,我也不承认她是继承了张的衣钵。王安忆对世界、对城市、对城市中的人、对城市中的男人和女人、对城市中昼日夜月、人间烟火、一草一木、一花一影的感受和张完全不同,也比张深刻的多。

王安忆自己说:很多人说我的小说跟张爱玲有点像,我觉得不像,我们世界观不同。

张爱玲的小说是悲观绝望的、狭隘的、阴冷的;而王安忆的小说是乐观的、希望的。人们往往很容易从角色的悲剧中感受艺术的美,比如张爱玲的小说。但王安忆的小说更像是从即将消失的晚霞的遗憾中孕育着朝阳的希望。

张爱玲笔下的上海是灰黑色,王安忆则是晚霞和朝阳的颜色。张爱玲笔下女人的心是奴,而王安忆则表现的是女性美。张爱玲的故事和语言如流水落花,而王安忆的笔则如可以用放大镜观赏的织锦。

我不是搞文学的,不能对她们的小说做文学上的分析以飨读者。本文想说的是,王安忆的《长恨歌》即是白居易的《长恨歌》的小说版,小说的长处是文字可以犹如一匹长长的织锦,而诗只能是一串珍珠。

如果把王安忆的《长恨歌》这副织锦拆开来,排列好就是诗,一首长诗。不信的话,我就随便摘几句(我分了行,小说自然是不分行的):

弄堂墙上的绰绰月影,

写的是王绮瑶的名字;

夹竹桃的粉红落花,

写的是王绮瑶的名字;

纱窗帘后头的婆娑灯光,

写的是王绮瑶的名字;

那时不时窜出的一声的苏州腔的柔糯的沪语,

念的也是王绮瑶的名字。

叫卖桂花粥的梆子敲起来了,

好像给王绮瑶的夜晚数更;

三层阁里吃包饭的文艺青年,

在写王绮瑶的心事(原作为新诗)。

露水打湿了梧桐,

是王绮瑶的泪痕;

这样的诗一样的语言密密的交织在一起,再看:

(以下不再分行,以此向那些胡言乱语的、句子分分行就认为是现代诗的诗人表示不屑。是不是诗和分不分行无关)

人家院里的夹竹桃,红云漫天;自家窗前的,是寂寞梧桐;上海的天空都叫霓虹灯映红了,自家屋里终是一盏孤灯,一架滴滴答答的钟数着年华。

她自己家的月亮是天井的月亮,有厨房的烟熏火燎的味的;这里的月亮确是小说的意境,花影藤风的。

在那烟雨迷蒙的日子,邬桥一点一点近了,先是细细的柳丝,垂直的千条万条,拉了几重婆娑珠帘。桥洞像门一样,一进又一进。然后,穿过柳丝垂帘,看见了水边的房屋,插入水中的石基上长了绿苔藓,绒绒的。临水的窗户撑开着,伸出凉了红衣绿衣的竹竿,还有荸荠形的盖篮。沿水的回廊,立着百年不朽的大廊柱,也是生苔藓的。廊下是各色店铺,酒店的菜牌子挂了一长排,也是百年不朽的。

外婆喜欢女人的美,那是什么样的花也比不上,有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不由想:她投胎真是投得好,投了个女人身。外婆还喜欢女人得幽静,不必像男人,闹哄哄地创世界,闯得个刀枪相向,你死我活。男人肩上的担子太沉,又是家又是业,弄得不好,便是家破业败,真是钢丝上走路,又艰又险。女人是无事一身轻,随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便成了。

这部小说本身就是一首诗,一首长诗。但要说诗中的诗,我觉得是下面的一个情节,这一段也可以帮助理解我的诗词小议所说的:到底什么是诗?

(因为时局的变化,被金屋藏娇的王绮瑶不得不离开上海落寞的去了远离上海的外婆家,一个远离尘嚣的时间似乎静止了的小镇邬桥,在那里遇到了一个青涩而英俊的少年阿二)

阿二的人和心也都被唤回了。王绮瑶就像一面镜子,对了她,阿二才知道自己的人是如何,心是如何。他隔天就要去她那里坐坐,谈东谈西,不一会儿,月亮就到了头。有时,天不太冷,他们就在街上走。街边就是水道,停了船,船舱里露出点光,两边人家的板壁也漏出点光,丝丝缕缕地落在水面上,能照见水的流动来。两个人的心都很安宁,也很明净。阿二说:阿姐,上海的月亮也是这一个吗?王绮瑶说:看起来是两个,其实还是一个。阿二说:其实是两个,一个是月亮,一个是月亮的影。王绮瑶就笑了:原来阿二是个诗人啊!她想到了蒋丽莉,那就像上一辈子的人了。她想同是诗的才情,蒋丽莉诗做作,阿二却是天然。阿二忽就腼腆起来,说:阿姐才是诗人呢?王绮瑶忍不住笑了:你倒说说看,我怎末会是诗人,我是旧诗新诗一句也记不得啊。阿二却认真起来,说:诗其实再不在乎那几行字呢!有些人,以为把字句截短了一行一行竖排着,就是诗;还有些人,以为拣那指心明腹、抒情言志的文字连起来就是诗,诗都快成装腔作势的代名词了。王绮瑶在心里说:阿二指的不就是蒋丽莉吗?阿二接着说:诗其实就是一副图画,比如,“汉家秦地月,留影照明妃”,可不就是一副画?“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又是一副画;“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还不是一副画?“逃之夭夭,妁妁其华”,这副画又如何?王绮瑶听得出神,本对诗没兴趣的,这会儿却叫阿二给训导出了一些诗情。阿二说着说着便止住了口,她带着几分着急的追问:怎末不说了?阿二说:我已经证明了呀!证明了什么?王绮瑶问。阿二说,证明阿姐是个诗人。王绮瑶先不懂,然后忽然明白了,不觉红了脸。

(本来书上的文字,我可以拍照片贴出来,但为了表达对王安忆的敬仰,也为了学习她的语言风格,摘录均是键盘敲出来的原文)

我头脑了也有了一副画,一副流动的有着两个精灵的画。

诗就是美的意象,所谓的一副画。如果尝试着理性的分析,文字就不是诗了。接着小说中有这这麽一段,虽然是小说故事情节的需要,但更像是说诗理的,感觉就不一样了。

阿二有时会想起那个谈诗的月亮夜,他引用的那些诗句,一句一句的响在左耳边,王绮瑶反倒清晰了一些。其时其境,这些诗句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句句不像古人所作,而是他阿二触景生情的即兴之作。可他渐渐记起这些诗的出处,心里忽然有些不安了。“汉家秦地月,流影照明妃”是李白写给王昭君的。王昭君出塞,离家千里,真是应了王绮瑶眼下的境地,也是故乡的月照异地的人。后两句有“一上玉关道,天涯去不归”,难道是预兆王绮瑶在异乡不归吗?阿二有些兴奋,可却觉得不顶像,因为王绮瑶虽是离家,却没有去国,与王昭君有根本得不同。阿二再一想,便有些恍悟,王绮瑶虽未去国,却是换了大朝代,可说是旧日的月照今天的人,时光不能倒流,自然是“天涯去不归了”。这一想,便觉得十分贴切了。并且,那旧日的海上明月立了王绮瑶得身影,有一股难言的凄婉,是要扎进阿二心里去的。接下来引用的诗句是一首比一首不祥:“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出处是白居易的《琵琶行》,诗中那琵琶女且是天涯沦落之人,良辰美景一去不复回了。那一句“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却是《长恨歌》钟,杨贵妃玉陨香消,魂魄在了仙山的情景。阿二不由生出悲戚来,他想他想起的美人图,全是不幸的美人图,正应了红颜薄命的说法。只有在《诗经》上那“桃之夭夭,妁妁其华”是喜庆的图画,然而,在那一系列的惨淡画面之后,那桃花灿烂的景象却有了一股不祥的灾祸之气。阿二的心暗淡下来,他想,难道这真是预兆吗?他看见了那上海女人身上的缭绕的不幸的气息。可这气息多么美啊,是沉鱼落雁之势,阿二无限的向往。

诗就是诗,分析诗的不叫诗,就像我写的诗词小议。王安忆的小说是诗,如果说王绮瑶和阿二月夜散步一段是诗中的珍珠的话,那后一段就是串起这些珍珠的银线。

谈起文学所谓理论和思想,随感生厌。我从事的土木工程什么原理概念、设计方法只是吃饭的工具而已,不得不想和作,真正让人喜悦的还是自然草木、烟火人间。即使我们有时眼不能看到,但心却不可没有。

如果说谁继承了谁的衣钵的话,王安忆和张爱玲的文字都才是继承了曹雪芹红楼的衣钵呢。

年01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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